預訂送貨上門的桶裝水，每桶要24元，也就是每升1.27元；若是自己去樓下凈水機打水，只要每升3毛錢。在進行過這番小學算術題后，我陷入了沉默，盤算著自己過去究竟花了多少冤枉錢，生活中還有哪些地方可以壓減開支。用現在流行的話說，就是：那一刻，我的省錢DNA動了。
有省錢經驗的人或許會有同感，一旦這個思想的閘門被打開，那種決不允許自己亂花錢的勁頭就會一發不可收。面對我如同給海綿擠水般的冷酷“摳”態度，沒有一項日常支出可以“全身而退”：樓下200米便是地鐵站，沒事兒還打什么車？明知外面咖啡館的產品溢價高，自己動手做一杯不香嗎？外食時看一眼埋單優惠，一下便能省幾十元，何樂而不為？
雖然不太想承認，但省錢省得最“喪心病狂”的時候，哪怕是小區超市里售賣的卷紙，也能被我發現其價格浮動的規律，然后擇時“抄底”。打開“比自己更了解自己”的短視頻平臺，推送的一度全是《吐司的十二種吃法》《自制生椰拿鐵》等“摳門友好”的內容。
令我有些驚訝的是，為了省錢而變勤快些似乎沒有想象中那么難。隨著消費觀念的轉變，那些曾經讓自己犯懶的理由幾乎不戰而敗。比如，發現少打車竟可以年省幾千元后，自己所謂的“地鐵幽閉不耐煩癥”很快不治自愈。再比如，每次看到信用卡還款金額大幅下降，那份欣喜也足以讓我產生持久的點外賣勸退感。
隨著我肉眼可見地變“摳”，同事總愛打趣地問：“這兩天又省了多少錢？”而我也不由得“凡爾賽”起來：“怎么說呢，就沒怎么花錢。”原本以為省錢的生活會有反人性的局促感，但隨著日子一天天過去，自己反倒每每有種“又get省錢新技能”的快樂心態。
“早餐花了5塊錢，求罵醒”“用150元過完本月剩下八天”“破防了，不小心聽到我媽說我摳”……很快，我發現自己并不孤單，在“喪心病狂攢錢小組”“摳門女性/男性聯合會”等網絡社群里，不少年輕人都主動訴說著自己的攢錢和理財計劃，探討“省錢妙招”。
每個人的生活境遇不同，決定開啟“省錢大業”的原因也有很多。有人是出于對疫情帶來不確定性的認知，希望通過強制儲蓄增加未來的選擇自由；有人是看過《小狗錢錢》等理財書籍后決定開始投資，并自嘲“一入長投深似海，從此摳門不好改”；有人則像我一樣，純粹是被日常中某個細節擊中，自此啟動了“省錢開關”。
不得不說，從多平臺、多渠道比價，甚至整理出密密麻麻的省錢攻略，到化身價格敏感的“成分黨”，避免一切消費主義陷阱，年輕人要是對自己“狠”起來，真是無所不能。當然，省錢的過程未必會一帆風順，有時也會有“為摳而摳”的極端化，有“一頓操作猛如虎，一看就省兩毛五”的尷尬。不過我倒覺得，對年輕人這些偶爾“翻車”的摳門探索不必太過苛責。相信在這些自主的摸索后，他們總能發展出一種更為獨立、平衡、自洽的生活方式。
其實，在這群熱衷于省錢的年輕人身上，很少有過度壓抑欲望、委屈自己的“苦情感”，而更多是對自我生活方式的掌控感。他們不是不追求生活品質，而是在避免無意識和沖動消費，盡量讓自己在掌握豐富信息的基礎上進行選擇。例如，在了解了一些連鎖咖啡品牌的運營模式和原料選擇后，就不會有“自己做不來”“風味難復制”的錯覺。隨著自己成長為咖啡“小達人”，完全可以以三分之一甚至更低的價格自制一杯美味飲品，生活質量并不會下降。
而且我發現，省錢的過程不僅能給人帶來快樂，更是我們有意識地認識、參與經濟社會的切口。就像那個一直待在我家樓下的凈水機，過去每日經過它時我都熟視無睹，而在開始自己打水后，我也會主動了解這種供水模式的優缺點，開始思考不同場景、不同類別的飲用水定價策略。
還有一天晚上七八點鐘，我在便利店隨手買了份牛柳便當，付款時才發現折后只要四元錢。驚喜之余，我立馬打開播客軟件，聽了一期有關便利店餐品選擇的節目。從這個意義上講，省錢不僅沒有讓我更閉塞，反倒能處處激發人的好奇心，學會探究一些尋常事物背后的道理。
所以說，不必把省錢等同于自我壓抑、束手束腳。在理性變“摳”的日子里，隨著消費欲望被一一辨別，經濟運行方式被逐漸看見，生活的姿態也可以變得更為主動、自如。
責任編輯：Rex_01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