在向嗣偉看來，
受過內務訓練的軍人
(資料圖片)
是天然的整理收納師。
當向嗣偉說退伍后準備做一名整理收納師時，父母“暴跳如雷”。
按他們的預想，兒子應該在部隊多磨礪幾年，然后回家找一份“體面”的穩定工作。做整理收納師，豈不就是干保潔？
對于父母的反應，向嗣偉并不意外。
很多人對整理收納師都有同樣的誤解，后來行業內用一句形象的比喻向大家解釋：如果保潔是負責把花瓶擦干凈，那么整理收納師就是要告訴房主，花瓶擺在哪里可以讓整個屋子更漂亮、更有質感。
在向嗣偉看來，受過內務訓練的軍人是天然的整理收納師。他不僅要自己干，還要帶著退役戰友一起干。
給房間“做手術”??
成為整理收納師后，向嗣偉遇到過各種各樣的客戶，印象很深的是一位女客戶。
當時，她提了個特殊要求 ：必須等她家老人出門了，向嗣偉才能帶人上門服務。原因無他，老人特別念舊，平時什么東西都舍不得扔，萬一看到他們清理雜物間，很可能接受不了。
直到開始整理，向嗣偉才理解客戶口中的“特別念舊”意味著什么。雜物間里堆放著20多年前的舊衣服、早就用不上的煤油燈、已經壞掉的電風扇，甚至還有裂成了兩半的醋壇子……
然而，什么東西舍棄、什么東西留下，最終的決定權在客戶手里。向嗣偉邊整理，邊和客戶交流，試圖讓她真正建立起“斷舍離”的概念。
·左圖：整理前的雜物間，物品被隨意堆放在一起。右圖：整理后的雜物間，物品被分類安放到置物架上。
但比起“眼不見為凈”的雜物間，這位客戶更頭疼的是兒童房。
孩子剛三四歲，每次玩完玩具、看完繪本就把東西隨手一放。身為寶媽，她成天跟在孩子屁股后面收拾，屋子卻依舊亂糟糟。怎么才能解決這個難題？
向嗣偉給她支了幾招：東西要分門別類安放，不能往大箱子里一塞了事，那樣不利于孩子養成整理思維；家長要帶動孩子一起做整理收納，讓孩子知道每樣東西都有自己的位置，用完要物歸原位。
他講完，客戶道：“花錢能買到這些知識，真好！”
·左圖：整理前，散落的玩具讓客廳更顯凌亂。右圖：整理后，孩子的玩具、繪本被收納到兒童房一角。
此前，這位客戶和很多人一樣，覺得整理收納師不就是疊疊衣服、擺擺東西，有什么難的。
但接受過服務后，人們往往會意識到，整理收納師其實更像是家庭儲物空間的“醫生”，給空間“做手術”，讓房間恢復“健康”、整潔。他們不僅要有空間規劃能力，也要具備美學鑒賞力。
向嗣偉進入這行，并不完全是意外。
早在2020年，他和戰友訓練之余，就聊起了退役后可以當整理收納師的想法。“我們是在網上看到這個新職業的，然后去查了一下，覺得和我們在部隊整理內務有點相似。”
當時，那位戰友即將退伍，表示回成都后再去深入了解下這一行。沒想到，他很快就在這行小有所成。
第二年，向嗣偉也退伍了。沒學歷又沒社會經驗，他能找到的工作都是保安這一類，心里有些受挫。走在長沙街頭，他惆悵地自問：“難道我只能干那些一眼就看到頭的工作嗎？”
他不甘心，于是去成都找戰友“取經”。參加完戰友組織的培訓后，他確定了自己想走的路：做一名整理收納師，回長沙創業！
累到像跑了10公里
向嗣偉知道創業很難，但沒想到這么難。成為整理收納師的頭一個月，他一單都沒接到。
2022年5月中旬，向嗣偉帶著傳單出去跑業務，進展依然不順利。天氣又熱，煩悶的他摸了摸頭，臨時決定去理個發。
在和理發店老板閑聊時，他靈光乍現：來這家理發店的大多是年輕人，正是自己的潛在客戶！他可以和理發店老板合作，讓對方介紹客戶，事成之后再按比例分成。
這個法子奏效了，理發店老板不久就給他拉來一單。
好不容易“開張”，向嗣偉興沖沖地趕去客戶家。房子很大，是140平方米的四室兩廳；東西也很多，不止有大人的，還有兩個孩子的。
客戶問他：“我家這個情況，你們會安排幾個整理收納師過來？”
向嗣偉愣住了。
他一直是“單打獨斗”，但想一個人完成這個單子根本不現實。“因為需要耗費的時間太長了。一個人連續干活的話，到后面精神上很容易疲了，就有可能導致干得不達標。”
他不想砸了口碑，便如實說明情況。客戶念著支持退伍軍人創業，就提出一個折中的辦法，讓他只做主臥的整理收納。
即便如此，這對向嗣偉來說也并不輕松。難點在于衣柜，東西又多又雜又亂，冬天的外套、夏天的裙子纏在一起，大小包全被隨意地扔在里面，角落甚至還放著一些煙酒……
那天，向嗣偉花了整整6個小時才讓主臥煥然一新。工作結束時，他的腰已經直不起來，過了10多分鐘才逐漸緩解。手腳酸得像是在部隊里跑了10公里，又像是干了一天的重體力活，下個樓梯他都生怕自己直接一屁股坐地上。
但換來的是客戶驚嘆：“我在這個房間住了這么久，從沒想到它能被整理得這么好！”
正是這一單，讓向嗣偉意識到沒有團隊是不行的。他開始在網絡平臺上發布短視頻，介紹整理收納師這個新職業。
一位退伍軍人刷到視頻后，輾轉聯系到他，說自己之前為了找工作去學汽修，結果被騙1萬多元，對未來很迷茫，問能不能跟他一起做整理收納師。
“就這樣，他加入了。有了第一個就有第二個、第三個，我們的團隊得到越來越多的退役戰友認可。”
·向嗣偉（右二）和隊友們忙到半夜才離開客戶家。
一個“打臉時刻”
退役軍人做整理收納師，的確有顯而易見的優勢。
比如，他們都經歷過嚴格的內務訓練。向嗣偉清晰記得自己剛入伍的場景：第一天起床后，他緊張又興奮，猜測是要訓練還是要發槍，結果一上午，班長都在教他怎么疊被子。之后幾天，他也一直在練習疊被子，吃完飯練、訓練完再練。
“想把被子疊成‘豆腐塊’可不容易，因為部隊是很嚴格的，‘豆腐塊’的長寬高都有要求。”
向嗣偉說，剛開始他疊不好被子，班長就用筆在他的被子上做標記，告訴他那里要折、這里要壓。后來，他疊被子不再需要標記，卻始終不舍得換掉這床被子，直到現在還用著。那段疊被子的時光，也成為他事業的最佳養料。
·2016年，18歲的向嗣偉入伍后，苦練疊被子。
此外，他們的身份會讓單身獨居女性更有安全感。
有一位女客戶告訴向嗣偉，她請他們團隊之前，在網上找過另一家公司。結果下單不久，一個戴著鴨舌帽的男子，提著裝滿各種工具的水泥桶，敲響了她家的門。
“而且那個人一直低著頭，看不到他的臉。這位女客戶不敢開門，越想越害怕，就干脆取消了訂單。隔了段時間，她發現我們團隊，這才安心下單。”
但有優勢不代表可以高枕無憂。團隊曾被客戶批評沒有空間規劃意識，那被向嗣偉視為一個難以忘記的“打臉時刻”。
當時，團隊剛剛起步，一位女士寧愿承擔路費，也要請他們去邵陽做整理收納服務。
盛情難卻，向嗣偉帶著幾個人在她家整理了近9個小時，沒想到做完直接被這位女士“軍訓”。
“你們到底是不是退伍軍人？這難道就是你們的服務標準？疊的衣服不夠整齊就算了，連基本的整理師意識都沒有。你們根本沒給我家的空間進行一個合理規劃，只是幫我把東西擺放整齊而已！”
團隊里除了向嗣偉，其他幾人的確沒什么“實戰經驗”，對整理收納的理解還處于入門層面。
這位女士不僅一眼看穿，還對向嗣偉說：“我感覺你帶他們，就像是老兵帶新兵。”
聽到這話，向嗣偉開始有點懷疑這位女士的身份——下單時，她曾說自己是個寶媽。
實際上，她是一名“資深”整理收納師，因為家中三代都是退伍軍人，所以對向嗣偉團隊尤其關注。看到他們表現如此不成熟，她心里有些急。
她帶著向嗣偉把家里的房間挨個走了一遍，哪里做得不到位，應當如何改進，她都耐心地幫他梳理、復盤。向嗣偉記得最牢的一點建議就是，整理收納過程中，一定要和客戶積極交流，讓客戶有存在感和參與感。
“這是一個很重要的轉折點。因為她，我們更好地樹立了服務理念，也對整理收納師這個職業有了更深的認識。我們要做的不單單是物品的整理收納，更要讓客戶參與其中，進而重新審視人與物之間的關系，整理好自己的生活。”向嗣偉說。
怎樣才能月入上萬
有陣子，網絡上熱炒整理收納師能“月入十萬”。
據向嗣偉觀察，做這行確實有很多方法創收，上門做整理收納服務、售賣一些收納用品、為新手搞技能培訓，等等。但能月入幾萬塊錢的人其實鳳毛麟角，“反倒是不少人花了幾千塊錢去參加培訓，結果接不到單，連本錢都掙不回來”。
他接過最貴的一單，一次收了1.2萬元，但服務內容包括打包搬家、開荒保潔、整理收納。團隊里5個人辛苦忙活了3天，平均下來每人每天收入800元。
然而，這樣的單子也不是天天有。“在長沙的整理收納師，月收入基本能達到六七千元。只有擅長聊天的，能讓客戶幫忙介紹新客戶，才能月入上萬元。”
向嗣偉原本不善言辭，“以前和女孩說句話都臉紅半天”，創業之后卻能滔滔不絕，一氣和人聊幾個小時。很多合作就是他這么聊下來的。
隨著訂單越來越多，隊伍也逐漸壯大。目前，團隊已有25人，除了向嗣偉還有18名退伍軍人。
·作為一支主要由退伍軍人組成的創業團隊，向嗣偉和隊友還會進行一些日常訓練。
但團隊中并非所有人都對整理收納感興趣。有人對向嗣偉直言，自己對于空間規劃沒有什么想法，只希望能把活干好。在部隊時，這位戰友搞衛生就搞得很好，能達到很高標準，“哪怕你戴著白手套去檢查，都查不出什么毛病”。
考慮到這種情況，向嗣偉決定在以整理收納為主的前提下，將業務延伸至衛生管理板塊，讓“新興”和“傳統”兩線并行。
向嗣偉的最終目標是打造一個平臺，讓退役的戰友們回到地方后，能夠快速上手成為整理收納師，通過就業重新融入社會，實現個人價值。
他對未來很有信心，“戰友之間是很真誠的，總會擰成一股繩，勁兒往一處使，這才是我們最大的優勢”。（作者：許曄）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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